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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不如新】北境人

匆忙写完的古风设定,因为时间原因没写战争的场面,匆匆结尾,深感抱歉。张新杰生日快乐。

希望喜欢。

  北境人

 一

  呼克勒草原,在蛮族的语言里,呼克勒是“兵伐”的意思。韩文清在边关守了十多年,初到的时候震惊于这片草原的壮阔,十多年过去,依然是这样的感受。

  他站在城楼上,眼前的近处还是成片的青绿,在这一年之春刚到,正是靠近南方的河水解冻,重新开始滋润草原的时候。而远处的阿格勒山脉依然是一片的白茫茫,在雾气之中和天的那端恍似一个颜色。等到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那层雾气会消散,在这层青绿上撒下一抹金色的缀尾,像是天然编织的大旗,在风吹动的一刻猎猎。

  但这样的配色韩文清却不大感冒,或者说这座边关里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颜色。原因无他。他们在这城里守了十多年,刚成年便被送到这里,如今大多连家乡的映像都已经模糊,初来时操着的各种口音也都被大草原的风给吹得沧桑,听不出各地的味儿。

  而他们所面对的,便是以这样的颜色为旗帜的草原居民,蛮族。

  据说原本蛮族和他们关系和睦,两者互有通商,但约三百年前羽王朝的君主在接见蛮族使者的时候被刺杀,随后蛮族军队一路长驱直入,将内陆的土地搅得不得安生,虽然最后被击退,但是王朝受挫严重,新势力崛起,羽王朝就此覆灭,成了现在的泽王朝。泽王朝有了前车之鉴,因此先在北境立了三座关。

  边关就叫边关,其余两座一座名为戊关,一座名为御关,三关这一立就是两百年,保了王朝两百年平安。

  十年前的韩文清还不过是一名小卒,现在已然是这三座关的最高统帅,官封镇北大将军,有上朝不解佩剑的权利。不过显然这一条权利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十多年来他一次京城都没回过,连授官都是使者千里迢迢送来的。

  对于这北境三城,身在其中的每一名士兵都有着清楚的认识,如果要说究竟是怎样的话,也不过二十个字。

  一入北境城,一世北境人。

   长枪何日倒,何日回家门。

  

  二.

  城上大旗飘扬,边关城门大开,骑兵一队一队奔驰而出,在草原的平面上拉出两道深绿的轨迹,紧接着向东西两个方向而去。

  三关距离很远,靠烽火传递消息显然是不可靠的。草原上有着最好的马,这是最好,也是最原始的传递消息的方法。

  “戊关五天前才来过消息,白言飞说侦查到了蛮族的动向,一般这个时节牧草刚刚开始生长,正是他们缺补给的时候,应该不会选择主动进攻。”韩文清的身边,一身铠甲的副手汇报着消息,“但是御关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消息了,虽然有克鲁苏河还没解冻过不来的原因,但现在还没消息未免太过奇怪……”

  韩文清沉思了一会儿,他的手搭在城墙上,冰凉的城墙和他腰间的佩剑一个温度,都是被血浸染过的,在滚热之后很快降下来,像是阿格勒山尖的雪,化也化不去。

  “京都呢,京都有什么消息。”他的声音低沉,压住了那风中沧桑的沙哑。

  “京都没有消息,先帝已经时日不多了,太子也在准备登基。”副手立刻回答着。韩文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副手张新杰,在六年前来到边关,听说是科考的探花郎,因为文章里得罪了朝上的大人物,因此直接被派发到了边关。初到的时候一身白衣,身边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一匹马带着书框边来到了边关城下。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被士兵带着来到韩文清的面前时,却依然是那样平淡的神情。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读书人?京都的人是吃傻了么,送个读书人上前线来送死?”众将中窸窸窣窣交流声传来,在韩文清微微抬手的时候便纷纷静声,等着主帅的安排。

  “以后军务由你来整理,每天呈报。”韩文清微微思索一下,便将任务派了下去。

  于是探花郎放下了不在作诗咏赋,笔杆从描刻山水城川变成了一笔一划记录军情,腰间卸了玉佩,换了长剑;除了轻飘飘的白衣,换了沉重的铠甲。从零学起和军队有关的一切,事务却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可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与那些没什么办法才来到这里的粗人不太相同,也不容易容纳入其中。张新杰每日孤零零一人来回,却也乐得清闲,自己的独院里文书叠了厚厚一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甚至许多兵单知道来了个探花郎,却从未见过探花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而真正让他脱颖而出,被众将士所接受,是在那一次年末的宴席上。

  

  三

  边境的将士们来了便回不去,边境从此便是他们的家。于情于理,年末都应当有那么一次宴席,至少让士兵都乐乐呵呵,放轻松那么一回。

  没有京都的奢华晚宴,露天的城中被满满摆上了圆桌。不是什么佳肴珍馐,但是酒肉管够。除了轮班值守的士兵之外,其余的人几乎都聚在了一起,开怀畅饮着。

  他们不唱那软软糯糯的柔曲,也不看袅袅娜娜的艳舞,不知是谁敲起了战鼓,咚咚咚地震得坛中的酒都晃了起来。身手好的汉子们提着酒坛子便在起哄声中踏上了中间被让空的桌子上。圆桌空无一物,稍微一使力便会滴溜溜打转。两人踏在圆桌两侧,边喝酒边打斗,谁掉下桌去便得罚饮三坛,端的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韩文清远远坐着,抚掌望着中间热闹的争斗。他身边放了五个已经空了的酒坛,桌上的一条羊腿啃的干干净净。在草原上的每一天都弥足珍贵,吃的方面就不要吝啬了。谁知道哪天蛮族的骑兵溜达到城下,远远的一箭会不会射穿自己的脑门。

  而与他同桌坐着的,便是张新杰。

  探花郎像是草原边的汉子一样,拿着海碗,刚喝酒的时候便被狠狠呛到,辣的咳了半天。韩文清哈哈大笑,给探花郎将酒兑了兑水。草原的酒是出了名的烈,听说江湖上的人称自己剽勇,便会来草原边,喝最烈的酒,驯最烈的马。想那张新杰到这草原不过几月,哪受得了这地儿的风俗,此时满脸通红的,却是拿过酒碗将兑过水的酒一饮而尽,恍愣愣在位置上好半天才舒了一口气。

  “对这什么感觉,和京都比起来?”韩文清待得张新杰平定下来,沉声问道。

  张新杰微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豪而不野,孤而不独。将军治军有方。”

  “至于京都……”他微微皱眉,“不出十年,京都必乱。”

  韩文清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张新杰一愣,却依然保持着平静。韩文清笑完,便见他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掌,前方的欢闹在士兵注意到这边的时候便安静下来,等着韩文清发话。

  “都认识一下,这是我们的探花郎,张新杰!”韩文清高声喝道,“现在探花郎说几句,谁不给我听好了,等会出去跑到御关再跑回来!”

  他用力一咳,然后坐下。张新杰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韩文清的目光平稳,没有任何意思藏在其中。

  他恍然一想,随即明了。

  于是探花郎像个草原斗士一般站上了圆桌,没有铠甲保护的身躯显得格外单薄,像是克鲁苏河里承受着洪流的一颗石子,却偏偏稳稳扎在泥石里,不被卷走。

  张新杰高高举起手中的酒坛,在拥挤而寂静的广场上高声喊着。他的声音不算洪亮,也没有草原上风中的沧桑,但是平平稳稳地,倒更像是他们脚下的这座城,在北境屹立不倒。

  “一入北境城,一世北境人。”

  “长枪何日倒,何日回家门。”

  他仰颈,酒浆倾泻而下,草原的烈酒烧的他喉咙疼,眼中的星空逐渐模糊。满满一坛子干完,他用力将酒坛往地上一摔,瓷片的碎裂声中,探花郎身子一歪,被韩文清稳稳接住。

  “从今天起,张新杰就是我的副手。”

  将军高声道,四下里掌声欢呼声雷动,战鼓重新敲起,武斗重新开始,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些人,和这座城,已经真正接纳了这个醉倒的探花郎。

  

  四.

  “去御关的队伍没回来,我怀疑御关有什么事。”

  张新杰急匆匆地找到了韩文清,此时是深夜,他刚刚接完从戊关回来的人,然而御关的人却迟迟未到。

  “御关上一次来消息说的是什么?”韩文清披上一件大衣,急匆匆跟着张新杰去向了马棚。

  “说的是京都有使者从御关进了草原,盖得好像是三皇子的章。”

  “三皇子?”韩文清思索了一下,三皇子和太子的关系一向不好,相比太子三皇子显得更果断,更睿智,许多事上也更讨皇帝喜欢。

  他下意识地问道:“三皇子的人为什么会从御关去草原,还是在快要换帝的时候?”

  然而此时,张新杰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

  “附近的城最近怎么样,内防五关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翼关有兵力调动的迹象,但是方向不清楚。他们没有与我们沟通过。”张新杰迅速回答着,想了一想又补上了一句,“从翼关可以直接走水路,乘船通往京都。”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与此同时,韩文清也霍的抬起了头。

  夜风寒意阵阵袭来,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张新杰低声说道:

  “御关大概,完了。”

  

  五.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众将在深夜被叫起,一进厅就看到将军和副手面目严肃地等着。

  “初步的判断是三皇子造反,引翼关内攻御关,放蛮族进关,从水路取京都。”张新杰朗声说道。下座的众将纷纷凌乱,想说些什么,却被韩文清一睁眼瞪了回去。

  “目前我们需要分兵三路,戊关的兄弟会作为我们的后援。”

  韩文清站起身,地图被铺开悬挂着:“第一路,去把御关拿下,断了蛮族继续进军的路。”

  “第二路,守住边关,不让蛮族攻破。”

  “第三路,回防京都,平定叛乱。”

  他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张新杰的战术,紧接着便开始点将。

  “王轩,郑乘风。”

  “末将在!”众将中走出两人。

  “你等率军守住边关,有没有问题?”

  “只要末将人头还在,边关便不会失守!”两人上前领了军令,便匆匆去点兵。

  “度寒潭,季冷!”

  “末将在!”

  “你等随我率军突袭御关,断蛮族后路。”

  “末将领命!”

  至于这第三枚军令……韩文清捏在手中,皱着眉不知如何处理。

  第三枚军令,意味着要回防京都,离他们这儿最远,也最难支援。更何况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蛮族,还有自己人的军队,敌我势力不明,很可能被以多打少,就此覆灭。

  但是必须有人去。

  北境边城的存在,就是为了守卫京都,北境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挡住蛮族的步伐。

  这不算是救驾,这是他们应当的职责。

  “将军,末将愿往!”

  他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张新杰已经躬身在他身前,等着接这枚军令。

  “末将愿率军回援,救京都于危难!请将军下令!”

  韩文清看着他,恍惚间想起,探花郎刚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势等着他分派下任务。只是那个时候还不过是名白衣飘飘的少年,现在却已经是被草原的风磨得沧桑的将军了。

  他忽然笑了,然后将这枚军令拿起。

  “张新杰听令!”

  面前的人大声回应——“末将在!”

  “令你率军回援京都,清除入侵的蛮族!”

  “得令!”

  他大踏步上前接过军令,正要转身出去点兵,却被韩文清拉住。

  酒坛前摆了两个海碗,韩文清将其尽皆满上,然后端起一碗,大口饮尽。

  “这碗酒,等你回来喝。”

  探花郎用草原汉子的笑容应对着,然后和将军双拳一碰,紧接着踏上了他的征途。

  

  六.

  “听说了么,三皇子造反,被北境的将军斩首了。”

  “是哪一位将军,镇北将军韩文清么?”

  “不不不,是他的副手,前几年得罪大人物的探花郎,张新杰大人。”

  “厉害了,探花郎竟然当上了将军……”

  皇宫中,新登基的皇上,原来的太子摆着茶点,据说是洋人的名叫巧克力草莓蛋糕的玩意,很是珍贵。他的面前,张新杰卸了盔甲,一身白衣,安然而坐。

  “这次如果没有爱卿救驾,朕肯定要死于祸乱,听闻爱卿原本也是探花,可愿回朝中做官?”

  这意味着回到京都,权利的中心,大功之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用再受草原的风。

  出乎意料,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皇帝也没有强求,只是很随意地问道:“为什么。”

  张新杰站起身,行礼而言:

  “一入北境城,一世北境人。”

  “长枪何日倒,何日回家门。”

  

  七.

  探花郎回来了,与上一次只身一人穿着白衣来到边关不同,这一次他穿着铠甲,带着残余的北境将士,身份是北境的将军。

  城门为他们而开,迎接的只有一人。

  一只手拎着坛子,一手端着满满一碗酒的韩文清。

  他笑,翻身下马,接过酒碗。

  一口而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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